我已經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金泰亨不認識我了。

 

一股火氣就像拉麵掀開背蓋冒出的蒸騰煙霧一樣衝了上來,想說的話已經沉積在心裡太久、最終都被稀釋掉了,這瞬間,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原本想對金泰亨說什麼。

「有人嗎?嗯?我有打錯嗎⋯⋯」金泰亨喃喃著,我眼前似乎冒出他把手機拉開確認螢幕的畫面。

「你沒打錯。」我回答的很冷靜。

經常都能從電視、音樂裡聽到金泰亨的聲音,我以為我已經足夠熟悉,要不是金泰亨的嗓音從話筒裡傳出被修飾得變了調,要不就是其實我根本對他陌生得可以。

「歡迎妳來首爾!我就是想說這句。」

聽到我的話,金泰亨語帶滿滿的笑意立刻送上祝賀,聽得出來他現在心情很不錯,背景音是忽大忽小的嘈雜,伴隨著一些聽不清內容的說話聲。

「怎麼不說話?在忙嗎?」他問得親暱自然,彷彿是在跟一個交情很好的朋友談天,這讓我想到林娜恩說的,金泰亨那厲害的交際手腕。

「不忙,只是在想你為什麼⋯⋯」我停頓了一下,本來不打算問的,但是現在唯一想知道的就只有這個:「為什麼那天要裝作不記得我。」

 

我並不是以為自己擁有特權希望能被偶像記住,只不過身為一個曾經以他的歌聲作為滋潤生活的養分的聆聽者,對於金泰亨,起碼有著「想被認得」的小小期待。

 

金泰亨小聲的說了句「等我一下」接著我聽到沙沙的移動聲,然後是關門聲,原本的背景音瞬間消失,我悄悄把音量調高兩格。

「妳因為這個在生氣嗎?」他認真的問,我就像被瞬間戳破想隱瞞的心事一般無所遁形,只能慶幸他現在看不到我失措的表情。

「老實說,看到妳的時候我真的嚇到了,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太早了』的感覺。」金泰亨哇了一聲,用一種在回味某些情緒的語氣歡快的說:「所以只好用V的形象跟妳打招呼。」

氣氛一下子被巧妙的轉換,實在輕盈到,讓人無法感到鬱悶或者埋怨。

「V不就是你嗎?」

我似懂非懂,金泰亨也愣了好一會兒,彷彿我的反問是那麼的不需要質疑。

「也是啦。」他傻笑,然後又安靜了,跟我從林娜恩那邊以及網路上所獲得的資訊有點出入,讓我開始疑惑起他是本來就不太說話、或者因為談話對象是我所以不知道該說什麼?

當然,我的答案偏向後者,畢竟我們基本上根本不熟對方。

「去年送你的手套你還留著?」我瞄向電視,螢幕裡的他們早就跳過那個話題了。

「當然留著啊,要看嗎?」

他說完沒多久,我就聽見收到訊息的提示音——金泰亨傳送了一張照片。

他戴著我送的毛手套,在自己的臉旁邊比了個稚氣的ya手勢,瞇著眼笑得十足可愛,他似乎躺在床上,澎亂的頭髮散在潔白的被單上,動作很隨性、按下快門的時機也很隨性,看起來有些倦意。

「時間晚了,我明天還有早上的課。」我瞄了一眼時鐘,盤腿坐著,伸手用筷子攪弄冒著白煙的拉麵,不想耗掉太多他的休息時間。金泰亨那邊沒傳來說話聲,我則繼續攪拌杯麵,然後把早就已經切換到廣告頻道的節目關掉。

「大學生活啊⋯⋯真好。」

身為工作性質特殊的藝人,無法跟平凡人一樣好好上課是很正常的,所以我並不意外他的感嘆。

「但是如果你是我,你就不會覺得好了,因為有夠累。」我淡定的用牙齒撕開醬料包,然後單手把它們擠進杯子裡。

盡可能地不去想那些堆積如山的報告,只不過不到兩週的時間,我已經覺得自己快要忙不過來。

「畢竟藝恩讀的是延世大學嘛,跟我們南俊哥一樣都是腦袋很好的人呢。」

金泰亨親暱地喊了我的名然後稱讚了我,也不知道哪個環節沒接好,我的手指被濺出來的湯汁噴到,立刻燙得倒抽了一口氣。

「怎麼了?還好嗎?」

「嗯嗯我沒事,在吃東西,被湯燙到。」我立刻含住被燙紅的手指,假裝淡定的回答,怕被他聽出我因為那聲「藝恩」而引起的過激反應,實在太丟人了。

金泰亨沒忍住的、或是沒想要忍住的,噗哧笑了出聲。

「笑什麼啦?」我困窘的打斷他的笑聲。

「就連很會弄傷自己都跟南俊哥很像。」

「⋯⋯」

「好啦,不說了我要去睡了,藝恩也早點休息吧~」

「內,晚安。」

聽到他的回話,我隔了三秒鐘才把電話掛掉,甚至莫名的開始煩惱起三秒鐘會不會太快,下次是不是該五秒鐘後再掛呢⋯⋯

 

反正也不知道有沒有下次了,想這麼多幹嘛?

 

我把拉麵吃完,為了消化而強迫自己站著,視線在兩人房的宿舍裡轉著,落到另一頭的、林娜恩的書桌那邊,她的桌子正前方的牆壁上貼著防彈少年團的照片,更多的是金南俊。

我不會去翻閱她的私人物品,但是那些東西就那麼大剌剌的擺在目光所及之處,我不禁靠上前看了一下,被她連同金南俊的照片貼在牆上的,還有一張白底黑字的信紙,用潦草的字體寫下「娜恩啊,謝謝妳一直支持、給予我那麼多的愛,以後的路也一起走下去吧」的句子,以及金南俊的簽名。

 

縱使我不是個正統追星族,也看得出來這封信的內容並不是隨便一個粉絲都能擁有的。

 

我忽然——很好奇,金泰亨也會寫一些特別的話給他認識的站姐嗎?

 

/

林娜恩回來的那幾天,我盡責的扛著她的相機盡可能捕捉每天不同樣貌的金南俊,因為林娜恩的關係,金南俊成為除了金泰亨以外我最熟悉的防彈少年團成員,當然,我指的「熟悉」並不是互相擁有對方聯絡號碼這種程度,只是拿著相機追隨他身影的這段時間,我所觀察得知到的。

 

金南俊似乎不太懂得如何取悅相機,他沒有那麼強烈的、對鏡頭的佔有慾,身為一個當紅偶像,有時我甚至覺得他站在粉絲簇擁中會不清楚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動作跟表情,好讓鏡頭對著他按下快門,這點讓我覺得很新奇。這幾天在他們上班路的互動裡,我發現到喊著「金南俊」的人,似乎並沒有那些喊田柾國、朴智旻或金泰亨的人多。

或許是因為這樣,我更想讓人們聽到我喊「金南俊」的聲音,也想讓他知道,的確是有人——或者說林娜恩與她的站——持續著關注他的。

 

「南俊歐巴請看這邊!」

 

我的聲音即便提高到最高也過於單薄、容易消失在人群裡,但是金南俊卻很好的接收到了我的回應,我開始有點能夠體會林娜恩的心情,當妳喜歡的偶像用眼神以及笑容回覆你扯破嗓子的呼喊,那種感動,是無法言喻的。

我一邊用大砲紀錄金南俊的笑眼跟酒窩,一邊竊喜著可以跟林娜恩炫耀。

金南俊稍停留幾秒,時間不長卻足以讓我拍照,接著便很公平的走到另一邊去,我瞇著一隻眼,專注地調整著相機焦距、持續停留在金南俊身上。

 

忽然間,一團金色的東西佔滿了我的視線,我一愣,放下相機看去,那個金髮的少年歡快的經過我們、往前奔去,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我勾起笑容,然後拿起相機,對金泰亨的背影拍了一張照。

金泰亨停留在阿米們的最尾端,原以為他是要轉過來再做些招鏡頭的動作,沒想到他卻驚呼了一聲,指著裡面其中的一個阿米,那個阿米距離他很近,因此能確定金泰亨是因為看到她才會這麼驚訝。

 

「那是mia嗎?她好像很久沒出現了?」

「沒想到泰亨還記得她。」

「呀,這是當然,mia的站經營的那麼好、還花了那麼多錢在金泰亨身上。」

 

耳邊悉悉簌簌的耳語聲讓我歇下拍攝的動作,身旁阿米的對話似乎已經清楚說明來者何人,金泰亨側著身體,湊上前去跟那個叫做mia的女生講了幾句話,那是個很漂亮的女生,眉清目秀的,她聽到金泰亨的話以後就笑開了,然後拿起相機開始拍照。

真羨慕。

他們關係真好。

如果我能變成她就好了。

類似這樣的話語一直不停灌進我耳中,她們的情緒鮮明到無法隱藏,金泰亨此時也發現自己落到隊伍最後面了,他轉過身對我們這邊的阿米拋了個飛吻,然後往前奔去撲上忙內田柾國的背。

 

/

「我是誠心誠意的覺得妳很有資質。」

 

林娜恩翹起長腿坐姿十分不雅的坐在沙發上,我像個黃臉婆一樣把她從回來以後連續兩天都丟在椅子上不動的一疊衣服給折好,只差沒幫她煮飯了。

「林娜恩,妳這麼邋遢金南俊會笑妳的。」我無視她用火熱的視線翻閱著電腦裡的照片,然後第一百零一次的詢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當站姐。

不要,我沒錢,沒時間。

這樣的回答我也耐心的重複了一百零一次。

「南俊又不知道~」林娜恩咬著香蕉牛奶的吸管,聲音不清不楚的:「但妳不是很喜歡泰亨嗎~

我放慢了摺衣服的動作,心思開始神遊,於是林娜恩那撒嬌著要把我一起拉去當站姐的聲音自動地變成了背景,從左耳進又從右耳出,倒是她無意中提到的「泰亨」勾動了我某些感知。

「娜恩啊。」我把她的衣服全數放進衣櫃裡,關上衣櫃門。

「妳知不知道一個叫做mia的站姐?」

身後是林娜恩吸著快被吸光的香蕉牛奶的聲音,我轉過身,看到她正用略有深意的目光打量著我。

「⋯⋯問一下而已。」我忍不住慌張的移開視線,想快點逃開這個話題。

「妳見到她了?」

「嗯,前天。」

「沒想到她竟然回來了,我剛才在網上看到她的圖還以為是我看錯。」林娜恩拔下眼鏡,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後點著電腦,滑出幾張金泰亨的照片,指著下面的logo跟我說這是mia的站子拍的。

「怎麼說呢,她家很有錢,別人都要集資才能送得起禮物、她一個人就能送,然後她的確把泰亨的站經營得有聲有色,不過前陣子消失了。」

「為什麼?」我困惑著。

林娜恩滑動電腦的速度越來越快,各式各樣金泰亨的照片飛速掠過。

「這個是只有我們比較有在關注的人才知道的事,妳不要講出去哦。」她把網頁關掉,跳回電腦首頁,是一張金南俊的笑臉圖,林娜恩的話輕輕的,但從她難得嚴肅的神情看來,這件事並不那麼簡單。

「她跟別的大勢團男偶像談戀愛,後來被抓到,差點沒被對方的粉絲殺死,是對方公司出來緩解事情才被壓下來的,然後她也從螢幕上消失了。」

我一怔,這是我完全沒料到的答案,當然也是不可能從naver上搜尋到的消息。

「她跟金泰亨關係一直都蠻好的,畢竟也是個漂亮姊姊,我是不知道金泰亨怎麼想啦。」林娜恩聳了聳肩膀,我坐在床沿梳著半乾的頭髮,恍惚地聽她說話,心裡湧上一股複雜的感覺。

 

「啊對了,妳知不知道防彈今天初一位?」

 

林娜恩的話鋒一轉,整個人看起來特別興奮,我笑了笑,沒跟她說我其實有在追看直播的事,以免讓林娜恩抓到說服我加入站姐行列的強力理由。

「別管追星了,妳知不知道明天要考試?」我躺在床上,淡定的滑著手機。

 

然後聽見林娜恩崩潰喊不的叫聲。

 

/

輾轉著怎麼樣都睡不著,我從枕頭下撈出手機,雙眼在一片暗之中忽然被刺激到而稍微瞇了起來,像被下了魔咒似的按下kaotalk,滑到金泰亨的頭像、點進去。

畫面停在他傳來的那張,帶著毛手套的照片。

金泰亨的笑容有種特別的魅力,雖然金髮的他跟我當初印象中黑髮的他有些出入,但是那雙眼笑起來的弧度卻從沒變過,我看著他的照片微笑,林娜恩的那些話卻像跟刺一樣卡在心頭,不上不下的,難受得我無法拋開念想好好睡覺。

 

“初一位恭喜”

 

我把腦中的話轉成文字,發出去的瞬間才清醒地想到這是金泰亨的帳號。

竟然像跟朋友聊天一樣這麼隨性地發出文字!姜藝恩妳在幹麻啊啊啊啊!

我把燙手山芋般的手機扔下,捲在被子裡忍住不要發出懊悔的聲音吵醒睡著的林娜恩。

過了好幾分鐘——大概吧,我才因為缺氧而露出臉,拾起手機要把它放回枕頭下,卻看到螢幕亮了起來。

 

“謝謝”

 

我半空中的手遲遲沒放下,手酸了也是,目光直直地停留在幾秒鐘前跳出的這訊息。

震驚的程度雖然沒有第一次那麼誇張,但也相去不遠了,除了意外金泰亨的回覆以外,更多的是他竟然在這三四點的時間還沒睡覺,我難得失眠,但難道這是他平時的作息?做藝人都這麼辛苦嗎?

“吵到你的話很抱歉,請記得多休息”

明明理智的要自己別再繼續下去,但是雙手卻自動打出工整禮貌的回話,反正,已讀別人也不太好嘛⋯⋯

“我知道”

金泰亨簡短快速的回覆了,我看著那幾個字,莫名地,感到有些難受。

他跟mia聊天的時候,不會用這麼倉促的話語應付過去吧——雖然不喜歡這麼想著的自己,但還是無法因為他的冷淡而不感到失落,即使只是稍微的、在理智線依然健在的範圍內。

 

“藝恩啊”

“能不能陪我聊一下”

“我今天⋯⋯心情很糟糕”

 

接連著跳出的文字讓我應接不暇,引出了一陣蕩漾的漣漪。

前兩行字句都讓我的心跳重重的怦然了,最後那句卻讓人感到不解。

不是初一位的日子嗎?為什麼心情不好呢?

 

而如果金泰亨感到難受的話,我又能為他做些什麼。

 

這是我到以後依然一直在思考的,從他那裡得不到答案的困惑之一。

 

 

 

結尾小廢話一下,有在關注的人,應該知道最後泰亨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麼

不管怎麼樣,希望現在笑著的泰亨已經逐漸的好轉,慢慢來也沒關係,擁有這麼多愛的孩子,最終都會被治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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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茄公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