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名會還沒結束我就離開了,林娜恩回來的時候用哀怨的眼神問我為什麼中場離席,嘴上不停碎碎念我浪費了多好的機會,我也只能苦笑著跟她道歉。

 

總不能跟她說是金泰亨忘記我這件事讓我感到心煩意亂吧?

 

我無聲的笑了一下,對於產生這個想法的自己感到有些可笑。

我算什麼呢,竟然能夠肯定堂堂大明星會記得一個一年前沒說過幾句話的陌生人,畢竟沒有人能把所有粉絲的名字跟臉孔記下來的。

只是,還是有些淡淡的失望跟遺憾,或許我只是在找藉口避開自己其實感到異常失落的事實而已。

「不跟妳計較這個了,我能不能拜託妳一件事?」林娜恩把一坨坨衣服給攤開折好收進衣櫃裡,讓這原本空蕩無比的宿舍顯得比較有溫度。我忽然感到奇妙,彼此才認識不久的室友,居然因為防彈少年團⋯⋯正確來說是因為金泰亨,而迅速拉近了距離。

「什麼事?」我倒臥在床上,點開kaotalk的通訊錄,看著對話記錄留在最底下的頭像。

金泰亨的頭貼不是他自己的照片,而是一隻可愛的白狗——他叫做順心這件事也是我透過後來在網路上的資訊才得知的。

「當我的一日攝影師,不需要多少時間,一個早上就行了,很簡單的那種。」

林娜恩的話飄進我耳中,我分心的把一大半注意力都放在跟金泰亨那短短兩句的對話上,字面上聽起來,她的請求非常容易。

「可以啊,我沒課的話。」

「妳說的哦~」林娜恩的語氣頓時變了,然而此時我卻還像個涉世未深的未成年少女一般傻傻地落入她的話術裡,直到答應她的那天到來,我才知道林娜恩口中的「攝影師」是什麼工作。

 

/

「號錫歐巴——請看這裡!」「柾國兒好可愛呀!」「智旻哪~」

 

當他們的身影躍入眼前之際,四周一片白花花的閃光燈以及不絕於耳的尖叫聲瘋狂湧動,不只沒有削減的趨勢反而還越發猖狂。我緊握著手裡的相機——林娜恩稱之為大砲——被這突然間的暴動給嚇得驚魂未定。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讓開讓開!不要擋住我的鏡頭啊西!」

蘊含著張狂憤怒的吼叫離我很近,我試著想挪動腳步讓自己不要身陷囹圄,無奈四面八方塞滿了人,我就像沙丁魚一樣無助的被夾在人群中無法自主移動。

就在掙扎中我奮力抬起頭,目光隨意一掃,卻被莫名近在眼前的長板大衣給吸引住視線。

金泰亨穿著寬鬆的套裝,外面披上一件讓人疑問感十足的藍色外套,儘管他的時尚感讓人摸不著頭緒,臉上卻是神采奕奕的,整張臉好像在發光一樣。

「啊!」

金泰亨經過眼前讓人群的暴動又提升了一個等級,我這次沒穩住重心,竟然被後方的阿米們給擠出了界外,直接朝眼前的地撲下去。

 

想像中的疼痛感沒有襲來,我茫然睜開了下意識緊閉上的眼睛,一雙手正穩健的扶住了我。

「沒事吧?」

伴隨著他那雙靈動眼睛裡真誠的關心以及問話,爆響起一片尖叫聲以及快門反彈聲淹沒了我,我怔怔然地望著金泰亨,半刻間似乎失去了言語。

「我、我沒⋯⋯」

話音未落,金泰亨就放開了手,我被隨行的保安給推回了管制區內,金泰亨邁開腳步對著其他相機比出討喜的姿勢,似乎幾秒鐘前的插曲只是我的一個恍然。

我回過神,舉起相機對著金泰亨的背影拍了一張照,一股五味雜陳的情緒散了開來。

 

金泰亨,是徹底的忘記我了呢。

 

/

「妳解釋一下,為什麼照片通通都是金泰亨!?」

林娜恩檢查著大砲裡的相片,我似乎看見十字的青筋在她的太陽穴上化成形體突突地跳動著。

「我明明要妳幫我拍南俊的呀~~~」

我吐了吐舌向崩潰撲倒在床上的林娜恩道歉,然後討好地伸手幫她按摩雙肩:「因為正好金泰亨走過來了嘛,對不起。」

我半真半假的回答,那天在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拍的全都是金泰亨的身影。

她像隻戰敗喪氣的小動物一樣癱軟在床上,房裡的時鐘滴答跳了幾下,林娜恩忽然一瞬間坐了起來,轉過來用足夠以『不懷好意』形容的眼神盯著我看,看得我毛骨悚然。

「那麼下次妳要幫我拍南俊。」

「還有下次!?」我目瞪口呆。

「當然啦,音放足足有三、四個星期,正好我要校外參訪不在首爾的這段期間,站姐的職責就暫時交到妳手上了。」她慎重的點兩下頭,然後用沈重的力道拍了我的肩膀,彷彿女王加冕。

這個詞我也是後來才從林娜恩口中聽來的,她說她是主擔金南俊的站姐,看她一副說得煞有其事的模樣,我還特地上去看她的網站,的確被那些照片給驚呆了,許多精緻漂亮的角度跟高規模的畫素,果然不是一般的粉絲能夠做到的。

「可是我真的不太會攝影,用大砲拍起來的效果可能跟用手機差不多。」我不好意思的笑。

「多拍就會了,重點是,南俊認得我,所以明天我得親自陪妳上戰場。」

林娜恩說得倒是輕鬆寫意,我對於她那句『南俊認得我』實在是半信半疑,但是隔天我就明白自己實在小看林娜恩作為金南俊首站站姐的能力值了⋯⋯

 

林娜恩不愧身為資深的「站姐」,光是選擇卡位的地點就不知道比我厲害了多少,我亦步亦趨的黏在她身旁、就怕像昨天那樣的慘況再度發生,她說,在音樂放送早晨這段「上班路」時間可以捕捉到許多成員們的私著穿搭以及日常模樣,畢竟她也算得上身經百戰,自然懂得要如何利用位置以及時間點抓到最好的瞬間。

「南俊歐巴!」

她宏亮的聲音完全沒有因為周遭過大的音量而被掩蓋,正好從前方走過去的金南俊腳步一緩,竟然真的轉了過來。

在他回眸的剎那,按鍵喀擦聲隨之響起,專業而俐落不拖泥帶水。

「下次請你多看這位的鏡頭啊南俊~」

林娜恩笑笑的把我拉了過去,也不知道金南俊聽見了沒,只見他露出笑容,接著就繼續跟著隊伍往前走了。

 

我靠在桌前看著林娜恩把熱騰騰的照片弄上螢幕、一點一點慢慢的修圖,讚嘆她能力之強的心情下,好奇的問她為什麼有辦法成為金南俊認得的人。

「畢竟我很常跟著他們跑嘛,在防彈身上我花了很多時間。」林娜恩帶著黑框眼鏡,瞇起眼睛小心翼翼地調整照片的濾鏡跟色調,語氣顯得很隨意。

「這樣說的話,每位成員應該都有認得出來的⋯⋯粉絲了?」我若有所思地問,看著用心程度堪比在準備期中考的林娜恩,小聲試探般加了句:「比如說金泰亨?」

林娜恩敲下鍵盤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抬眼瞥了我一眼,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泰亨親近的站姐我認識就有兩個了,他的交友圈真的廣到妳無法想像的地步。怎樣,羨慕嗎?」林娜恩竊笑了兩聲,扶著滑下鼻梁的鏡框,自從昨天開始,我在她心裡的印象就跳脫不出「金泰亨的飯」這個標籤了。

雖然說,這也是事實沒錯。

 

我對於自己絲毫不感到意外這件事,感到稍微的意外了。

 

對金泰亨而言,交友只是日常生活中如水如空氣般正常的一部分,那個站在無人廣場裡自彈自唱、擁有另一個小世界裡的金泰亨,彷彿只是我自己描繪出來的幻想人物,跟如今這個,站在高不可攀的舞台上閃閃發光的帥氣男孩相差十萬八千里。

我不自覺又推開手機凝視螢幕上那張我收藏整整一年的照片。

像這樣的合照不在少數,擁有他的kaotalk號也不是什麼多值得暗自竊喜的事了吧。

忽然間覺得自己實在自作多情得離譜,我笑了出來,卻也感到沮喪不已。

 

/

不曉得是林娜恩的相機威力實在太強大,或者是金南俊總若有似無的朝我這裡投來幾個目光,我拍出來的照片雖然遠不及林娜恩、卻倒有幾分相像,打著「站姐朋友」的名號,似乎並不只是金南俊,就連其他成員也多少會刻意朝這裡多看幾眼。

比如說,金泰亨。

快門聲後我一愣,發現自己捕捉到的是金泰亨完全對上的目光,毫無偏頗的,彷彿是他直接看過來一般。

我自作多情的方式大概有千萬種,要不然為什麼就是無法說服自己不要去注意他呢?

比起金南俊對相機鏡頭微笑,金泰亨的視線顯然更有溫度,他並不是看著鏡頭,而是看著⋯⋯我?

金泰亨帶著調皮的笑容走過去又走回來,惹得這區的阿米們驚呼連連,我努力地轉移著注意力,把鏡頭轉向不遠處的金南俊,但他的接近卻開啟了我內心的雷達,很難按捺得住那股心悸感。

 

「那位白色衣服的阿米,」金泰亨用手圈出大聲公的樣子:「今天不要再跌倒囉。」

 

我遲鈍的隔了好幾個頓點才發現我穿著白色衣服⋯⋯不過穿白衣服的人多的是,我已經學會了不要再把自己隨便帶入特別的位置,但是後半句卻又不由自主讓我緊張了一下。

他指的人⋯⋯我可以認為是我嗎?

半晌,我失笑的搖了搖頭,垂下視線檢查剛才拍的照片藉此鬆開那些密密麻麻的心思,卻沒發現到這一秒的落差,金泰亨的視線墜在我身上。

 

在那之後我逐漸習慣了我們之間不停的錯過與被錯過、傷心與被傷心,只是在遠遠預測不到將來的當下,如果在耶誕節的夜晚不曾向誰許過什麼願,我也不會放任自己跌入一個比深海更莫測晦暗的漩渦裡。

人都是能夠自己選擇命運的。

然而我選擇的,卻總是你。

 

/

大學生的生活跟高中生有如天差地別,再加上我是離開待了足足十八年的大邱來到首爾,短短一個星期不足以整頓打理好,但是我正在邁入正軌的途中,無聊的時候躺在床上嗑零食看電視,也變成了林娜恩校外參訪不在宿舍以後我最大的娛樂。

先是傳來防彈少年團的新歌〈血汗淚〉的前奏,我被耳熟的旋律給抓住注意力,卻沒把放在手機上的視線轉向電視,我刷著kaotalk跟SNS的動向、跟分散在南韓各地的中學好友們聊天。

 

不曉得金泰亨剛到首爾來的時候,有沒有感受到過寂寞呢?

 

「⋯⋯對於V來說,最重要的、一定要帶在身上的東西是什麼?」

我敲打文字的手指慢了下來,我已經試著去習慣金泰亨的藝名,卻還是在聽到他的聲音時才真正驚覺這是金泰亨的鏡頭。

「是爸爸從瑞士買來的手錶!」成員們對於這個問題大概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幾乎不需要時間想就下意識脫口而出。

「除了這個以外,還有其他的嗎?」主持人似乎不死心,想要得到別出心裁的答案。

鏡頭再次給到金泰亨,他梳整乾淨的金髮乖巧的覆蓋額頭,讓他看起來像個循規蹈矩的高中生。

「這個嘛⋯⋯」金泰亨歪著頭,因為思考所以稍微蹙起眉頭,「我有一雙別人送的手套,也是無論何時都會帶在身上的,像護身符一樣?」他提高尾音,把話題巧妙拋回給主持人。

我放下手機跟零食,走到一旁的飲水機,把熱水裝進掀開一半的拉麵裡。

「哦?是什麼樣的手套呢?」

「針織的毛手套,灰色的,很保暖來著。」

他低低的聲音像音符流進我耳中,先前有太多被自己打醒的例子,於是我自動的調緩了自己的感應能力,對金泰亨提到的關鍵字沒有特別的想法。

「現在是夏天也隨身帶著嗎?」主持人詫異的驚呼讓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東西,不管季節如何都會帶在身邊啊。

「該不會是女朋友⋯⋯」

一陣曖昧的窸窣聲,我把拉麵蓋上,等待時間逝去。

 

「是我第一個粉絲送的,是我收過最貴重的聖誕禮物。」

 

我把筷子拿了過來,小心地把拉麵移到小桌上,聽到他的回答,我拿著拉麵還懸在半空中,我愕然的抬起眼睛,看著電視螢幕裡的金泰亨,慢半拍的回想他剛才說的話。

第一個粉絲,聖誕禮物。

接著,我就再也聽不到電視裡其他的聲音了,腦中因為他一句話又開始掀起了滔天大浪。

忽然,被我擱置在沙發上的手機響了,我伸手去勾,滑開金泰亨的照片,然後看到⋯⋯金泰亨的頭像?

這是我的手機沒錯。

這是我的kaotalk沒錯。

我手機裡的kaotalk聯絡人裡,只有這張用小白狗當頭像的照片,也只有一個叫做金泰亨的名字。

——金泰亨打過來了。

腦袋運轉不過來因而打結,我沒時間多加思考這一切是如何的不合理,有個喧囂的聲音不停催促我,接起他的電話。

 

我滑開綠色的接聽鍵,按下擴音。

 

另一邊是一陣沙沙聲,安靜了一下,然後是放大版的低音砲,就跟同時在電視上播放的聲音一模一樣,只不過更加清亮幾分。

「姜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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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茄公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