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怔愣的視線從前面那對年輕情侶身上跳開,在心裡默念著現在是在工作,我雙手握住溫潤的馬克杯,美式咖啡的蒸騰如煙氤氳開我眼前的一切,稍微潮濕又溫暖的咖啡香氣飄進鼻翼,我小小調整了一下僵硬的坐姿,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看著桌上另一杯同樣的熱美式思考著要是對方遲到的話咖啡就要涼了,就在我想試圖對攝影機說說話避免尷尬的同時聽見後方傳來開門聲,以及服務生親切的一句『歡迎光臨』。

 

我打直了背,遵守製作組的規矩並沒有轉過頭去確認來者是誰,目光直直的又看回了前面那對情侶,其中女方看到後稍微睜圓了眼睛,低頭悄聲跟男友說了些話,又看了我幾眼。

這都是製作單位要求的——說什麼在一般人都會去的咖啡廳更加真實,所以這裡面所有人都是真的客人,而他們的眼神表情都是最臨場的反應。

 

我不自覺的做出緊張的時候會有的反應:絞扭雙手,低頭無意識地玩著手指,眼角餘光看見桌子對向的椅子被拉開,一個穿著米色針織還有駝色長大衣的男生坐了下來,接著就是一個靦腆的笑聲。

「看背影的時候就在想有沒有可能是妳,結果還真的猜中了。」

聽到這個笑意滿滿的年輕嗓音,我抬頭一看,臉上的表情完全跟不上運轉的腦袋,大概是最鮮明的呈現了震驚與錯愕兩種情緒。

「金有謙?」

他把原本的淺金髮色染成了深栗色,搭上他穿著的咖啡色系服裝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臉上親切的笑容跟鬆了一口氣似的表情明顯到好像這不是拍攝,而是真實上演的情節。

 

金有謙⋯⋯一股複雜的愁緒漫了開來,在倫敦時語音訊息留下的告白並不是酒後的醉話,他隔天一回到韓國立刻打了電話給我,把在語音訊息中的告白完整的復述了一次。

 

「話說這杯咖啡是妳請我的嗎?有點不好意思呢。」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就點了美式咖啡。」我笑了一下,用雙手捧著自己的馬克杯啜了一口,其實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因為以前跟田柾國來這種地方他都喝美式,所以我也就擅自的點了同樣的飲料。

「沒想到仁熙還真瞭解我,妳也是一樣喜歡這個口味嗎?」金有謙很快的進入狀況不帶敬語的稱呼,半開玩笑的說。

雖然這是節目組的刻意安排,但是我們私底下早就不會用生澀的敬語對話了,所以我也很快地適應,既然要的是真實,我也就心直口快的回答:「比起美咖更喜歡巧克力奶昔。」

「可是妳卻點了兩杯美咖?」金有謙揚起眉毛,疑惑中帶著趣意,我原本以為不會在咖啡這個話題上周旋太久,有點意外。

 

雖然後來不知道用什麼話搪塞了過去,可是事後認真地反問自己為什麼要點兩杯美咖,明明是一個既無聊又沒有意義的問題我卻著實思考了好一會。

可能是因為在沒有田柾國的地方,總是會想要想像如果是他的話會做什麼吧。

會點美式咖啡,會坐在靠近窗沿的座位,會一邊發呆一邊認真的思考。

 

原來就連一杯咖啡都能跟你扯上關係。

扯上田柾國的話,無可避免的就是想念了。

 

 

【私底下原本就是認識的關係了嗎?】

第一集的錄影結束後我們回到攝影棚裡進行問答對話,這應該算是最好回答的問題了。

「因為常常一起上節目跟音放,不知不覺就變熟了,說實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很驚訝,因為是完全沒想到的對象。」我看著攝影機邊說邊傻笑,也好奇起金有謙的回答。

 

【對方說跟妳本來就是說平語的關係了,很親嗎?】

「是同齡的親估,平時講話聊天就沒有多大的限制,應該⋯⋯算是親的關係吧?所以說一起上這種節目特別的不好意思啊⋯⋯」我摀住臉,聽到製作組輕微的笑聲。

 

【變成夫妻以後有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情?】

「嗯⋯⋯想做一些普通情侶都能做的事。」

沈默了一下,PD在攝像機後做了催促的手勢要我再多講一些,我坐在椅子上思考,因為是可以旋轉的椅子,所以我便玩心大開的轉了好幾圈才停下。

「比如說一起逛街、做菜什麼的吧?反正都是些很平凡瑣碎的小事,可以一起做的話就會覺得特別開心。」

我凝視著鏡頭肯定的說,如果可以跟田柾國一起做這些事,一定非常幸福。

 

拍攝結束後我穿上經紀人準備的外套,左肩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金有謙,我笑了笑打招呼。

「妳剛才在訪問裡都說了什麼?很好奇來著。」他眨著亮亮的眼睛問。

「你回去看電視就知道啦。」

「該不會把其實妳早就拒絕我告白這件事也講出來了吧!?這才第一集而已就不用拍了——」金有謙露出誇張的難過表情,一抽一噎顫抖的指著我,看到他生動的演釋我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當時,在他打電話神智清晰的告白之後,我直接的就拒絕了他。

金有謙聽起來也沒多訝異,還反問我是不是喜歡田柾國,當時被他這麼一問我整個都懵住了,竟然明顯到那種地步?

 

「田柾國知道我們來拍我結嗎?」金有謙把剛才在咖啡廳沒喝完的美咖外帶出來,直到現在都還沒喝完。

「咖啡都冷了要不要再買杯新的?」我隨口一扯想打哈哈混過,對上金有謙意思明確的眼神,只好針對他的問題回答:「他不知道。」

他現在在遙遠的異國,三兩天就得搭飛機再換一個國家,自己的行程都跑不完了,我不想佔用到他任何一點能夠休息補眠的時間,所以這幾天以來完全沒有向他提到這件事。

金有謙輕輕點了一下頭,帶著略有深意的眼神看著我,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喝盡。

「有時候,我覺得仁熙妳呢,意外的果斷。」

「我嗎?」我失笑著搖頭,卻沒有太過度剖析這句話內含的意義。

「祝我們合作愉快。」他微笑,舉起空的咖啡杯,做出類似乾杯的動作。

 

合作愉快。

 

晚上回到宿舍洗完澡以後我像平常一樣窩在床上,等到把剩下不多的mv部分補齊以後就要正式開始打歌,到時候還要再加上我個人的行程,終於也要開始忙碌了。

 

我點開通訊錄,找到田柾國的名字,放空似的盯著好一陣子。

 

我不知道真正的我是希望他接或者不接,在等待的時候,我握住發涼的手指,緊緊貼著手機。

他肯定很忙,這樣子的話還是先不要聯絡比較好才對,所以⋯⋯

「嗯仁熙啊。」

接通的瞬間跳出他的聲音,雖然刻意提起精神,但是微啞的嗓音跟濃重的睡意卻遮掩不去他因為演唱會而過度消耗的體力。

「很累的話,就不要接電話嘛。」我小聲的嘟噥,田柾國大概以為這是我的口是心非,淺笑兩聲用更慵懶的聲音說:「就是累才要跟妳講電話。」

這傢伙,去趟美國整個人都變得油腔滑調的,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卻對於下一句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而開始感到惶恐,就連笑聲的尾音都顯得虛假而乾澀。

原本還想著如果是田柾國的話可能一累了就能睡整天都聯繫不到。

要是這樣的話,或許我還能稍微覺得放鬆,稍微覺得安心一點吧。

 

因為有些話,不想說卻不得不說。

現在,拖到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再逃避了。

 

「田柾國。」我把手機開了擴音,稍微拿開一點距離,太近的話因為他的聲音也太靠近了,好像就在耳邊似的,好像他就在身邊似的。

真實到好像下一秒就會出現一樣,分明是如此渴望能夠成真的事,卻在現在變成最害怕的夢魘。

「在這。」他很快地回答,我知道他已經快要睡著了。

 

很累吧,我也不想這樣占用你休息的時間,我也不想在你能夠盡情休息的時候說這些話,可是柾國啊,可能你真的離我太遙遠,遠到就連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可以的話希望你永遠都不要知道。

 

「好像是很不合時宜的話,可是還是得說出來才可以呢。」我把手機再拿遠了些,隨著話語瞬間湧上的眼淚攔不住的淌了下來,就在此時此刻,真實的感受到自己的無助跟渺小,以及那些永遠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對田柾國的歉意跟思念。

「仁熙⋯⋯」

「分手吧。」

田柾國輕輕的呼喚硬生生被我的話給截斷,無法組織言語卻流暢地說出分手兩字的瞬間,彷彿被人掐住心臟似的、無法呼吸般地痛。

我們沒有誰馬上的掛斷了這通電話,田柾國安靜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真的睡著了。

「你⋯⋯」我艱難的開口。

「不要說。」田柾國的聲調就像機械一樣僵硬平直,他的呼吸聲逐漸清晰,然後語氣軟化了下來:「啊,我真的累了都出現幻覺了,改天再說吧嗯?」他盡量用笑聲填補距離越來越明顯的空洞,夾雜著一些撒嬌跟玩笑:「我好像真的撐不下去了,要去睡覺了。」

 

我一邊搖頭一邊任由眼淚一滴滴掉進被子裡無聲消失。

他那句因為恐懼而小心翼翼的語氣讓我的血液像被凍結一樣,胸口喘不過的氣化成酸澀的疼。

 

「柾國啊⋯⋯」

「不要這樣,我不要聽。」田柾國的聲音變了調,這是第一次,他手足無措的用染上哭腔的語句斷斷續續又無法理解的說著:「我⋯⋯有哪裡不好的回去再說,不要跟我說這個,我不要聽。」

 

他講了幾次不要聽隱藏住語氣裡的慌張,用像是安慰我又像是安慰自己的一聲低低的晚安倉促的當作結尾,我聽著耳邊電話被掛斷的嘟嘟聲,終於再也忍不住的大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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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茄公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3) 人氣()